流转的旋律

作家王心丽的LOFTER实验空间 2014 秋

林间的草地


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溜岗,翻过围墙,偷跑到树林里,坐在草地上看书。 

阳光照耀在松枝上,它们穿透过松枝的缝隙洒落在林间的草地上,风在林间穿行,松脂的清香在风中飘散。春天的午后坐在林间的草地上很是惬意。怠倦的情绪像从石头缝里渗透出来雾岚,时不时地升腾起来。有时它们不存在,有时它们无处不在。

那年,一整年,我都在做“离开这里”的梦,想换一个工作单位,电视台向全社会招聘,我想到电视台工作,三轮考试都通过了,临了却没有我。

爸爸说:只要在中国,无论什么到地方都一样,不会顺着你的自由,你的想法,上面有领导,领导上面还有领导,周围有比你资深的人,他们都有权控制你,干预你。不论他们是什么,只要他们有一点小权,有渠道,就有关卡,只要你在他们权力范围之内,只要他们觉得你不顺他们的眼,你要经过通道或是关卡,他们就干预你,卡住你,在关键时候,给你小鞋穿,在你的档案里写上要你命的评语,他们是有理由的,这是他们的工作。


那年,我懂了什么叫“借口”;也是在那年,我懂了:标准是因人而异的。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“坑”,但不是最大的“坑”。

当初,实在是自己想到这里来的。小时候弄坏了祖父的一只罗马钟,我对钟表有特殊的好奇。这里是郊外,有山林,空气比城里好。我还对这里的人感兴趣,这里新奇事多,这里的社会小环境和我生长的社会小环境不一样,我想知道社会上各式各样的人,我想知道这个城市里的人,离开书卷具体真实的生活样子,我想知道,一切我所未知的生活。


这里有很多人,至少有一半人,住在城南。南京城南是原汁原味的南京人居住地地方,他们与南京的城北人,城中人是很不一样的,街道和房子不一样,说话的口音也不一样。小师傅的家,在三山街长乐路上,从一条细长的巷子走进去,巷子里的路是青石路,只能两个人擦肩而过,老式的厢房,墙壁是木版的,上面糊了旧报纸。小师傅把照相本拿给我看,里面有她摆着各种姿势的照片。板壁上挂了一个大镜框,镜框里是小师傅全家人各个时期的照片。

闻到房子里老木头的味道,我想起《挑花扇》里的李香君,便含蓄地问:“这一带的老房子是不是都有秘密?”

《桃花扇》这本书,我也是在文革中读的,那时十二三岁,之后每次到城南,从那些小街小巷经过,都会想到这本书,李香君和侯公子一来二往的小情节。那段时期,我对南京城南全是想象,所有的小街小巷,每一个天井,每一个窗口,都有故事。


小师傅一脸妩媚的笑,用浓浓的城南口音娇嗔道:“有什么秘密?!”  

我问:“三山街为什么没有叫三山街的门牌,为什么要叫三山街?“ 

小师傅笑着,翻了一个白眼,说:“呆逼,你还要问,新街口为什么要叫新街口?” 

   小师傅的说话口音和声音,小师傅笑起来的神情,很多年都不会忘记,这是地道的南京姑娘的标志。

柳絮在阳光下浮动,没有分量。眯着眼睛看它们,它们是那么轻柔,那么自由自在,它们是另一种形式的仙女,让人向往不已。 

后来,小师傅要结婚,问我:“剧烈运动和骑自行车是不是也会破坏处女膜?”于是我找了一本书,用牛皮纸把封面包起来带到工厂车间,翻到了有关章节给她看:处女膜是女性阴道口的一道环状薄膜,第一次性交后或是剧烈运动后,会造成破裂和不完全破裂。
小师傅低头看这段话,卷曲的刘海遮住她白皙的额,过几天她要去做婚前体检。对小师傅说,弗洛依德性心理理论,小师傅不知道弗洛依德是谁,她没有读过弗洛伊德的著作。那时代,佛洛依德的著作在文学青年中很火,是另一种文学《圣经》。

“性交”是医学名词。工厂里的人关于这个行为的口头词汇是:乱搞、那种事、睡觉。有一次在工厂医院,一位女医生站在火炉旁和几个女工聊男女性事,她用了“过性生活”四个字概括了全部。小师傅告诉我,那个女医生“生活作风”不检点,搞很多那种故事。

我说:你讲给我听。

小师傅白了我一眼,莞尔一笑,轻声说:你问她去。(图文/王心丽)《林间的草地》节选1984,我从文艺青年,转身为文学青年,发表了两篇短篇小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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